秦以柔的心猛地揪緊。

宋兮說的這話是什麽意思？

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她？一開始是什麽時候？

她眼角的餘光瞧見宋兮那一臉看好戲的表情, 盡管秦以柔內心厭惡無比, 卻也不願意就這麽放棄那最後一丁點翻身的希望。

她還期待著郁南宸可以再相信自己一次。

秦以柔淚如雨下，聲嘶力竭, 好似她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一個人。

“宋兮，宋兮，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...我是真心把你當成朋友對待......”

秦以柔半跪在地上不停地啜泣, 控訴著宋兮對她的所作所為：“自從你來郁家，我有哪次不是盡心盡力地在幫你。甚至看你和表哥兩情相悅，也一直在撮合著你們。可你為什麽要處處針對我？甚至這次我幫你送東西，你卻還要汙蔑我...這封信明明就是你從表哥的書房裏偷出來，讓我幫你遞出去的！”

宋兮輕輕一笑, 說出的話卻讓秦以柔為之一楞：“你說的沒錯, 那封信是我拿的。”

秦以柔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, 激動地對著郁南宸重覆宋兮剛剛說出口的那句話：“表哥，你聽, 她承認了, 她承認了那封機密文件是她從書房裏面偷走的！表哥, 這一切都不是我幹的！我沒有背叛你！”

“秦以柔。”

郁南宸低低嘆了口氣，情緒沒有因為宋兮的話而產生一絲意外的波動，他對秦以柔直呼其名, 不再有以往的親昵：“你為何到現在還是執迷不悟？就算是承認了又如何？”

“就算是承認了...又如何？”秦以柔的神色十分難看，臉上既有著淚水又帶著不敢置信，“表哥，她偷走了你的機密文件, 你為什麽到現在還是信任她，卻在這裏質問我？！”

“我是你的親人啊！我們從小一起長大，如果不是我小的時候給你送去那些吃的，你早就死了！”

“是，我確實記得你對我的恩情。如果不是因為從前的事，你此時也不會有機會在我面前，和我說話。”郁南宸搖了搖頭，聲音冷得像冰，“你應該還沒看過那份文件裏面的內容吧，你不如拆開來看看。”

秦以柔怔了怔，低下頭迅速地將那份文件從懷裏面掏出，然後把它拆開。

文件裏面放著一張信紙，信紙上面黑白分明地只寫了三個大字。

“騙你的”。

看到這三個字，秦以柔的手不停地顫抖，連一張薄薄的信紙都拿不住，飄飄落落地掉在了地上。她也是到這個時候才徹底明白，這所有的一切都被郁南宸看在眼裏。

這段時間的相處，秦以柔竟然沒有發現郁南宸對自己的態度有一絲一毫的變化。

秦以柔原以為外面對郁南宸的說辭不過只是謠傳，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，郁南宸從前不過是將那些手段收斂起來並沒有讓她看到罷了。

他的心機竟然如此深沈。

或許就連自己的那點小心思，郁南宸也早就知道了。

“原來，原來你早就什麽都知道了......這段時間，也是一直把我當成傻子來戲耍嗎？”

見到秦以柔頹然地跪坐在地上，宋兮便知道她終於明白了。她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那張信紙，在秦以柔面前指了指：“這是我寫的。”

“那天劉家的宴會之後，在你來找我之前，郁南宸便來找過我一次。”

“他說，你的行為有些奇怪，這次的事情蹊蹺，讓我不必再相信你說的那些話。但務必做出個樣子來，使你以為我相信了，好知道你的下一步計劃著要做什麽。”

“同時郁南宸也想給你一個機會，若是你就此收手，他可以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既往不咎。”

“我答應了。因為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有著什麽樣的目的，又是為了什麽做出這些事情。”

“之後我聽話地按照你的吩咐去學著做了幾天菜，接著又按照你的吩咐去了郁南宸的書房，更是聽到了你想讓我聽到的話。然後我故意做出那些痛苦的反應讓你看見，之後我就在房裏收到了那些信。”

宋兮輕笑一聲：“原來你是想讓我去偷東西，再好讓我被郁南宸抓個正著。不過很可惜，郁南宸當時沒有對我怎麽樣，你很失望吧？”

“畢竟我們早就串通好了要引你出手，所以故意做了一場戲給你看。果然，你下定了決心，拿著那份文件想要交出去。”

“現在你知道了。”既然明白自己這些日子的行為都被他們看在眼中，秦以柔也不願意再耗費心神裝下去。她哼笑一聲，看著宋兮的眼睛充滿著怨恨，“知道我到底是為了什麽才做出這些事情。”

“我是知道了。知道你對他有著喜歡，所以對突然出現的我十分嫉妒，更開始痛恨他對你的不喜歡。可你對他的喜歡也不怎麽深厚，於是你就為了利益，轉投他人。這，就是你的投名狀，對嗎？”

宋兮揮了揮手中的那張信紙。

“你既然都知道了，現在又何必再說這些來侮辱我？”

“是，我是做了這些事情。可我也是被你逼的！”

秦以柔的眼神像是鉤子似的牢牢紮在宋兮的身上，雖然狼狽卻依然秀麗的臉上浮現怨恨和不甘的表情：“如果沒有你的出現，表哥他沒有喜歡上你。郁家不會沒有我的位置，我也不會做出這些事情！”

“你到底有哪裏好，你除了那一張好看的臉還有什麽？！明明你和我一樣都是寄人籬下的孤女，性格又刁蠻無理，甚至還在小時候對表哥做出那種事情！你又哪裏比得上我多年來在表哥身邊的陪伴？！可為什麽表哥卻偏偏看上了你！”

說出自己隱藏多年的內心想法，秦以柔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貪婪凝視著郁南宸，她看著看著又忽然留下淚來。

“表哥，我是真的喜歡你......我在你身邊守了那麽多年，可因為你一直把我當妹妹，我就只能藏著我的那點心思。我故意和周彥走得近，也是為了不讓自己的心意被你發現，讓你遠離我。”

“可我們到底不是真的表兄妹啊！我們的關系早就出了五服，如果不是從小就認識，我們就是八竿子打不著邊的親戚！我又為什麽不能喜歡你呢......”

“我原本以為我可以一直守在你的身邊，就這樣遠遠地看著也好。可誰想你卻突然帶了她回家！”

“自從她到了郁家，一切都變了！你關心她，你討好她。你揣測著她的心意，你顧慮著她的感受。”

“你的眼裏不再有我，只看得到她一個人！看到你們兩人相處時的情形，我連呼吸都覺得痛苦，卻只能裝作不在意。可人心到底是肉長的啊，我也會痛啊！你為什麽就不能看我一眼呢！”

“我愛你啊......”

秦以柔將自己所有的感受全部宣洩於口，她期盼地盯著郁南宸的表情，企圖看到一絲一毫的動容。

可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，她什麽都沒看到。

良久，郁南宸緩緩地搖頭：“如果真的愛，就不會做出傷害所愛之人的事，而是想著要讓她幸福。”

郁南宸低頭看了宋兮一眼，宋兮正巧也擡起頭看向他。兩人對視一眼，沒有說話，但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
宋兮倒是直截了當地戳破秦以柔那虛假的感情：“你這根本不是愛，不過是嫉妒心作祟。”

“你自以為的愛只感動了你自己，但到底是假的，所以無法感動別人。”

“你說郁南宸對你不在意？他若真的不把你當回事，現在也不會讓你有機會在這裏說話。他之所以給你了這個機會，不過是看在從前你對他有過恩情。他為你做過很多事，給了你一個容身之地，讓你過上富足的生活，還護著你從不會讓別人有機會欺負你。”

“幼時一些吃食的恩情，他做的已經足夠了。你卻依舊不滿足，還想要得到更多，甚至得到所有。你口中所謂的愛，不過是日覆一日，年覆一年，愈發增長龐大的貪婪之心。”

宋兮不像郁南宸外冷內熱，她是局外人，看得更加通透，她直接戳破了秦以柔心底最深處的陰暗。

自己最隱秘的想法，最黑暗的地方被人扒開擺在陽光底下，秦以柔的情緒瞬間激烈，她拼了命的搖頭：“不，我不是，我沒有！我從沒有這麽想過！”

“都是你，都是你在胡說八道！你在汙蔑我！”

“宋兮你不得好死！你會遭天譴，遭報應的！”

秦以柔的汙言穢語，惡毒的詛咒使得郁南宸心底最後一絲對她的恩情都煙消雲散。他徹底相信記憶中捧著窩窩頭遞給自己的那個小女孩，已經隨著時間無情的流逝而逐漸消失。

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被利益和欲望腐蝕的心靈的陌生人。

郁南宸不願意再聽下去，擺了擺手示意讓兩邊站著的人把她給拖下去：“把她帶去刑訊室關著。”

刑訊室？

秦以柔的臉瞬間白了。

那裏是什麽地方，待在郁南宸身邊多年的她自然是再清楚不過，據說進了那裏的人就沒有再能出來的。

她有次偶然好奇跟在郁南宸的身邊去看了一眼，剛到門口就被裏面傳出來的慘叫聲給嚇退。

郁南宸竟然如此狠心！

秦以柔知道郁南宸說一不二，決定了的事情就沒有再反悔的。既然都要死，她臨時之前也要再拉一個墊背的！這黃泉路上，兩個人也不會寂寞！

更何況那人不是說過愛她嗎？那應該會滿足自己的要求吧？

秦以柔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，接著她猛地看向站在郁南宸身後的那個人：“周彥才是指使我的那個人，你們為什麽不抓他？！”

“什，什麽？”周彥聽到後先是一楞，隨後是驚慌與惶恐，他立刻看向郁南宸解釋，“我什麽都不知道，這件事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......”

那天在書房周彥說出的那些話郁南宸並沒有忘記，他嘆了口氣，覺得有些疲憊：“一並帶下去吧。”

宋兮捏了捏他的手，在他耳邊輕聲說：“沒事吧？”

郁南宸搖了搖頭，又恢覆到往日的冷硬：“我沒事。我們還有一場戲要演，你可以嗎？”

宋兮勾唇一笑，充滿自信：“你就相信我吧。”

郁南宸回握住她的手，他又有什麽時候沒有相信過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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